浅巢

*汪叽带娃记，当年在夷陵山洞怀上的遗孤，一个爹不认娘不要的冤种娃儿的故事

*AB0重生的序章，看心情更新

*不用慌，娃是忘羡的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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绑架写得有点卡，暂时换这篇歇口气，过后会继续更的~

拜师礼毕，蓝忘机拿出一只长长的卷轴，推开在几案上。

入门第一天，按照规矩，是要讲蓝氏家规。

蓝忘机起头刚讲了一段，就停了下来。

三个幼儿在尊长的嘱咐下，坐得规规矩矩，没期待上面噎了声，不由抬起小脑袋，齐齐向上面望去。

蓝忘机看着《雅正集》上密密麻麻的小字，忽然生出了些许恍惚感。他闭关思过已有四年，一开始是伤重迷糊的日子，后来能起身坐着了，便一整天坐在屋子里，看着忘机琴，也不弹，只是发呆。再有些日子，能走路了，便换成了在院子里发呆。

后面三年里，思绪都是飘忽的，有时候想着魏无羡，一整天浑浑噩噩地就过去了，再后来，蓝启仁来找他，跟他讲些大道理，他多半也是左耳进右耳出。翻开蓝氏家规，里头每一个字都异常陌生、刺眼。

不可结交奸邪。

蓝忘机不能懂这句话的意思。

许多以往熟稔在心、如同空气一般理所当然的教诲，一句一句都丧失了它们原本的力量和权威，跟每一个字，他似乎都能较起劲儿来。满章满页，都是叫他迷惑的存在。

蓝忘机发现，他再也不能读懂蓝氏家规了。正如他无法评价魏无羡的所作所为一样，他同样无法评价蓝氏先人这些雅正庄严、仿佛世事黑白明了、毫无瑕疵和疑惑的断言。这些东西在他脑海里打成结，无数疑问从本应死水无波的教条中跳出来，击打他二十余年支撑自己一言一行的心柱。

蓝忘机甚至想不起，他上一次拿起《雅正集》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，以至于此刻，它猝不及防地再次进入他的视野，他的脑海一片空白。他每讲出一句状似宣教的话，脑海里就有无数个声音在质疑，在反问，这些声音里，他甚至还听到了魏无羡的。

蓝曦臣从侧席上看过来，有些担忧地看着弟弟。

蓝启仁、族老们和家长观礼完毕，都已经离去，只他觉得有趣儿，多留了片刻，想看看蓝忘机如何对这些幼儿施教。

蓝忘机呆呆地看着《雅正集》。

魏无羡人虽然已经故去，他的一部分却像是永久地住进了蓝忘机的灵魂里，面对这些从少年时起就深恶厌绝的条条框框，他马上就在蓝忘机的脑海中跳了出来，在那叽叽呱呱地说着他自己的独特见解，对每一条家训评头论足。

正当上面的蓝忘机被魏无羡抢去了脑子，下面娃儿们虽然没懂得发生了什么事，依旧没敢吭声，只觉得是先生在考验自己，一点散懒的马虎眼儿都不敢有。蓝景仪更是把腰杆挺得笔直，生怕受到含光君的责备。

就在此时，安静得有些奇怪的静室里，突然响起了“咔咔咔”的声音。

蓝忘机恍恍惚惚，从魏无羡音容的包裹中挣醒了出来，跟余下人一起，看向蓝悦。

蓝悦一只小手捏着一颗瓜子仁儿，正往小嘴巴里塞。

他的另一只手不断在衣兜里摸。

农人夫妇舍不得孩子，临别，将蓝悦抱了又抱，反复叮嘱，以后住在这漂亮的仙人宅子里，再不比得以前乡下地方，没规矩惯了的，从此要听含光君和各位仙人的话，好好温书习剑，碎碎叨叨了半天，又在踩着崎岖弯绕的石阶子路，喘了半天气背上山来的包袱里摸来摸去，摸出好几大捧的零嘴，塞到幼子的怀里。庄稼汉、庄稼妇没什么别的东西拿得出手，都是娃儿平时喜欢吃的东西，已经仔细去了壳的瓜子仁儿、糖球、各式的果干、蜜饯，零零碎碎，往他兜里塞，塞得鼓鼓囊囊，还不住往地上掉。

蓝家尊长在上面看着，都是没有说话。蓝家的小辈看着一向整洁得令人发指的静室地板成了这个样子，齐齐在心里抹了把汗，忍了半天憋不住了，纷纷扑上去搭起了手。

夫妇俩临去时给蓝悦揣得整整齐齐，一点不敢漏出来，现在被他一边掏，一边便从兜里往外掉。他的衣服上，坐着的小蒲卝团上，甚至地面上，都是散落的小零食。

蓝景仪眼珠子一瞪、下巴一掉，整个人都震惊了，小小的人儿世界观都在受到颠覆。

他人虽然爱捣蛋，毕竟从小活在三千家规里，吃饭睡觉讲话走路，什么事情都有个规程，干啥也都有人瞧着。在蓝家，无论何人无论闲忙，只要逮住了小辈不守规矩，都会不由分说耳提面命，给上一大堆教训，倒霉透顶的时候还要挨一顿手板。蓝景仪是调皮，但不是傻子，脑瓜子伶俐得很，基本的规矩背得牢靠，什么场合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，什么时候得装傻卖乖，小小的脑袋里装得清明。像现在这个场合，尊长在上面发话，小孩子除了老老实实听着就不能有别的歪脑筋，多余的小动作都不能有，公然吃零食、还撒得一地都是，这简直就是老虎嘴上拔须、太岁头上动土——找死！

更何况，这还是那个——传闻中比夷陵老祖可怕百倍的含光君！

蓝景仪都开始为这小东西捏一把汗，看他还一脸乐呵呵地吃着瓜子，用小手捂在嘴边，小声道：“快别吃了，你马上就要被扒裤裤打得屁卝股开花了！”

但是，堂上半晌没传来动静。

蓝景仪和蓝愿抬头，只看见一个有些失神的蓝忘机。

这不是他今天第一次失神了，蓝曦臣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，心道，恐怕也不是最后一次。

两个娃儿嘴巴都张大了，只觉得真人的含光君好像跟传闻有些不同。

“蓝悦。”片刻后，蓝忘机终是开了口，“听讲，不许吃东西。”

蓝悦本来吃得香唧唧还小嘴巴巴的脸蛋子随即呆住了，黑眼珠子一动不动，盯着蓝忘机，整个人就像卡主了一样，像是长这么大从没被这样要求过。

怎么就不能吃东西了，都是他无法理解的事情。

蓝悦遇到人生路上的第一个困扰。

他皱起小脑瓜，努力地想了想，养他的阿嬷和阿伯似乎提过，到了这漂漂亮亮、干干净净的大宅子里，都要听规矩，不能随时想吃吃想喝喝的，要给吃了才能吃。

他小手垂了下来，眨着眼睛看向蓝忘机，似乎是听懂了。

蓝忘机静静地看了他一眼，将卷轴推开到另一处。

《礼则篇》的正篇对于年幼的稚子来说过于艰深，对于现如今的蓝忘机来说，也难以理解，还是从比较浅显基本的行坐动卧、吃喝行止开始比较好。

这些东西虽然日常，但规矩不见得少，琐琐碎碎的事项铺开讲也能没日没夜地讲上好几天，但胜在无需思考，对于蓝家人来说就像是呼吸的空气一般，自然而然。蓝忘机讲了一会儿，就重新进入了状态，娃儿们也是听得没什么压力。

只是——

没多会儿，“咔咔咔”，熟悉的声响又来了。

蓝曦臣、蓝景仪和蓝愿，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拧过头去。

蓝忘机抬头，微拧的眉头透出冷厉，“蓝悦。”

那只攒满了瓜子仁的小手又垂了下来，蓝悦的大眼睛亮亮的，被抓包之后，傻兮兮地，冲着蓝忘机咧开了小嘴。

“嘻嘻嘻”地笑了一阵，上面蓝忘机的表情从微妙的悸动到平缓，再到冷酷无情，蓝悦也乖乖地把嘴巴抿上了，可是攒得满满当当的小手，却始终没有放弃他心爱的瓜子仁。

就这样，每讲半页，蓝忘机都要停下来，去抓包一次这只兔崽子。

蓝悦许是年龄还小，并不太有自制力控制自己不往嘴里塞东西，何况蓝忘机天书一般的讲解刚过来，光亮的小脑门就自动张开了一道结界，直接就给抖落了开去。

每次被抓，他就吃惊地盯住对方，像是在一个捉迷藏的小游戏里，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，都没想过那吃瓜子的声音简直不能再明显了，然后就是冲着蓝忘机笑，还以为蓝忘机是故意跟他玩这个小游戏，特别开心。

天真无邪、没有半点烦恼的模样看得蓝忘机和蓝曦臣心中俱是一动。

蓝忘机推卷轴的手都是一滞，静室的窗子投下的，是模糊了一瞬的光影。

……他小时候，也是这个样子的吗？